第五章 自下而上地推动
群众能够自下而上地组织起来，发动合同斗争，加强罢工的力量。
如果你们想改造自己的工会，让它更加关心会员的需求的话，那么罢工就是一件强有力的工具。一场自下而上的合同运动，可以成为改造工会的跳板。
也就是说，这本小册子不光是给工会干部出主意的。如果你们是一批基层会员，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是否得到工会干部的支持，都要制定一个更有战斗性的合同斗争计划的话，那么你们同样可以运用本书提出的原则。但是，你们要面对更多的障碍。
太多的工会领导不是不愿意利用工会的一切力量，就是深深陷入了日常工作之中，忙于跟公司管理层和工会会员打交道。说到底，群众的力量，在于他们可以在没有领导的情况下，自己组织一场能够获胜的罢工；能够否决糟糕的合同；能够让干部担心自己在下次选举时落选。
下文将介绍几种工会活动家自下而上地发动运动的方法。其中一些事例来自合同运动，而不是罢工。你们要仔细想想，自己的出发点是什么，在你们的工会里，怎样做才比较现实。
#开展调查
在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校区的研究生雇员工会（union of graduate employees）里，一大半会员都是国际学生。
在合同谈判期间，15名国际学生出席了一次谈判会议，发表了令人动容的证词：他们在支付房租、获取医疗保健等方面非常困难，由于他们不得从事第二份工作，也不能获得公共福利，所以他们很难做到收支相抵，然而他们还要向学校返还一大笔钱。此后，合同谈判陷入了长达数月的僵局。
管理层不为所动。但是，这15人在作证之后，决定成立一个国际小组，发动更多的处境与他们相似的工人加入合同运动。
他们对国际学生的劳动条件和生活水平进行了调查，结果很吓人。管理层也进行了类似的调查，企图证明工人的生活水平是可以容忍的，然而，学生的调查结果，彻底揭穿了管理层的调查。
这次草根行动激起了合同运动，最后发展成为一场持续了三星期的罢工，工会通过罢工赢得了费用减免和大幅加薪。后来，新加入的一些国际学生当上了会员代表。
关于合同调查，详见第22页。
#组织合同行动小组
1999年，圣克鲁斯县（Santa Cruz County）的政府雇员对上一份合同深为不满，便成立了“公平工资行动小组”（Fair Wage Action Team，FWAT）。这个小组开展了组织活动，最后引发了2002年的罢工。
无家可归者服务部的工人凯特·谢尔顿（Kat Shelton）说，“我们先是在家里和厨房里开会，收集信息，掌握能够证明我们工资过低的证据，成立各种委员会，寻找那些有担当的领头人。”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FWAT的人被选为分会和当地工会的主席。他们建立了一个由会员运营的电子邮件公告板，叫做“@@ Union Eyes”，征求会员们对各种问题的意见，把分散的劳动力凝聚起来。
在2002年的谈判委员会选举中，FWAT的活动家做了精心准备，不让谢尔顿这样的关键领头人入选委员会，这样一来，当谈判委员会在讨价还价中束手束脚时，关键领头人就可以领导现场行动了。
谢尔顿成了合同行动小组的协调员，这个小组一开始是一个电话树结构，通过各种动员来给影响谈判，最后小组成为了一支纠察队和一个现场行动结构，而谢尔顿也得到了“CAT（Contract Action Team，合同行动小组的缩写）妈妈”的外号。
在罢工达到高潮时，她的团队拥有25个“顶级CAT”，它们负责协调170个CAT（或一线领头人）的活动，能在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内，向1800多人传达消息。
他们赢得的涨薪幅度，在全州同类工人当中是最高的，他们还培养了一大批新的工会活动家。
关于CAT，详见第20页。
#推动一个受欢迎的要求
2018年，正当纽约市教师进行合同谈判时，纽约州刚好通过了一道法令，给大多数私营部门雇员提供了带薪家庭照顾假，然而，就连刚刚生育的教师都得不到带薪休假。
教师艾米丽·詹姆斯（Emily James）对此十分愤怒，她在网上向市长和工会主席发起请愿，要求给教师提供带薪产假：“这些妇女毕生致力于抚养别人的孩子。”请愿活动风行一时，征集到了80000个签名。
随着请愿活动的声势越来越大，工会内部的一个改革派别“基层教育者运动”（Movement of Rank-and-file Educators）组织了论坛、游行和闯入（walk-in）等活动，给领导人施压，要求领导人重视这个问题。
每当这些工会领袖看见游行时，就总是想挤到最前面去。当你们的基层团体看见工会干部声称他们有办法解决你们的问题时，你们就会知道自己快要赢了。如果没有群众的努力，就不可能赢得带薪产假。
#组织“称病离岗”或野猫罢工
在2015—2016年，底特律教师轮流进行“称病离岗”，让公众关注下列问题：天花板塌陷、漏雨渗水、教学设备破烂不堪、教室满是老鼠、工资减少、医保费用上涨、工作时间增加、备课时间减少、行政人员的欺压、滥用评估以及学区宁愿把大笔资金花在咨询企业上却不愿同工会谈判的事实。
起初，教师们只在少数学校组织“称病离岗”行动。当学区执行委员会宣称这种行动“不符合职业道德”之后，激起了更多教师的响应。在一次大会上，四百名愤怒的领头人加入了号召。教师们通过转发短信，组织了一次行动日，使97所学校中的88所停课。
几个月后，学区企图拖欠教师工资，于是教师们又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称病离岗”行动，使大批学校停课，引来了全国性媒体的报道。这次工会领袖也采取了行动，教师们讨到了工资。
去年冬天，通用汽车公司企图关闭安大略省奥沙瓦市（Oshawa）的工厂，激怒了汽车工人，他们虽然没有得到自己的工会Unifor[1]的批准，仍然举行了静坐罢工。
Unifor一直在用小打小闹来抗议关厂——举行小型集会、张贴标语和通过媒体施压。工人在通过电视观看新闻发布会时，还希望通用汽车公司会收回威胁，然而公司却变本加厉，工人一气之下，决定罢工。
于是，生产卡车的那一班工人举行了静坐抗议。工人们聚集起来，任凭管理层怎样恳求，都不愿上工。管理层又叫工人离开，但谁也不听他们的。
厂内工会主席花了几个小时，驱车赶到工厂，他发表讲话，带领工人离开了工厂。而公司损失了这一班的产值。Unifor的领袖也得到了这样的讯息：会员们想采取更激进的行动计划。
但要注意！这种策略风险很大。请参阅第13页。
#要求进行民主表决
在2012年，当芝加哥教师罢工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工会领袖向工会代表大会提交了一个临时协议[2]，并建议结束罢工。但是代表们并没有接受。他们认为，这次罢工属于会员，所以，在会员们放弃自己的力量、回去工作之前，应当给会员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来判断这个协议是否值得。
代表们经过表决，决定继续罢工两天。临时协议被全文印发，传遍了全城。教师们从纠察线上回来，在走廊里席地而坐，讨论临时协议。
代表们得到了反馈之后，便重新开会，举行了表决，绝大多数人赞成暂停罢工。两周后，会员们举行表决，有79%的人批准了临时协议。而CTU很可能创造了一项纪录：工会会员当中，仔细阅读过合同全文，并理解其意义的百分比，很可能是所有工会当中最高的。
#组织否决投票
最后，在对一项提案进行表决时，基层会员可以掌握主动，迫使谈判代表返回谈判桌。
在2015年，克莱斯勒公司的四万名汽车工人通过口口相传和脸书群组织起来，以二对一的比例，否决了一项延长工资双轨制的临时协议。他们印制了印有抗议标语的T恤衫，组织了游行，分享各自分会的传单和号召会员投反对票的标志，最后投下了一个大大的“否决”。
他们的谈判代表回到谈判桌前，谈出了一个更好的协议。
在2013年，UPS的卡车司机组织了一次全国性的群众运动，号召会员对工会的临时协议投反对票。主要合同以微弱优势险胜，但涉及63%的工人的地区性附则和附加条款却被否决了——于是，卡车司机工会的领袖只能重返谈判，争取全面加薪和改善医疗保障。
少数地区的会员仍然对协议感到很不满，因为这个协议并没有覆盖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对司机来说是强迫加班、对包裹分拣员来说是低工资、对所有人而言是骚扰和监控——于是他们继续否决了两三次，直到工会干部驳回他们的否决。
由于会员对这个结果深感愤怒，在2016年的卡车司机工会选举中，高层干部几乎全部落选。在2018年的合同谈判期间，否决运动更加壮大了，它否决了一项主要合同，这项合同如果通过，就会给司机创造出一个更低的工资等级。但是，工会干部还是强行推行了合同协议。由此引发的愤怒，能否使改革派在2021年的工会选举中获胜，尚有待观察。
卡车司机工会的事例表明，自下而上地改造你们的工会，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而不是一次短跑。你们应当这样想：锻造会员群众的力量，是一场漫长的苦战，而合同斗争只是其中的一次战斗。
#要点
- 起步：从工会领袖应当发动的斗争开始做起。
- 建立一个基层合同斗争公告板。
- 让所有人在同一天请病假。
- 要求阅读临时协议。
- 组织大伙投反对票，并将投票结果发回去。
[1] Unifor是加拿大最大的私有领域工会，2013年由加拿大汽车工会（Canadian Auto Workers，CAW）和加拿大通讯、能源与造纸工会（Communications, Energy and Paperworkers Union of Canada，CEP）合并而成。——中译者注
[2] 临时协议（Tentative agreement）：在合同斗争期间，劳资双方的代表在经过谈判后达成的协议就叫做临时协议，但是，临时协议必须在得到工会和董事会双方的批准之后才能正式生效。——中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