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怎样结束罢工
罢工的整个过程，都应该是民主、诚实和团结的——罢工的结束也不例外。
组织者们在形容罢工的结束时，经常会说：“麻木了”、“累坏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迷惑不解”。他们都会说，临时协议的细节与他们原先的目标不一样，想要继续坚持斗争的人跟想要尽快复工的人关系很紧张。
#一开始就要制定好结束罢工的计划
一次强有力的罢工，将会产生一个强有力的结束。就谈判过程进行不间断的双向沟通、每天都在纠察线上组织会议、让每一个人都有活干、一种虽然不服管但却相互关照的文化——这一切都有助于增进信任、分享知识。
所以，从一开始，就要明确罢工的目标。如果目标太空泛（“会员人人平等”），肯定会让会员们对罢工的结果产生分歧：有人会认为，“咱们已经尽力了”；也有人会说，“操，真是糟透了”。
洛杉矶教师联合工会理事会委员吉利安·拉索姆指出，谈判小组受到的压力，使他们更倾向于保守。跟管理层进行长时间的谈判，会使他们的视野变得狭窄，看不到更多的可能性，而且这样做也非常消耗精力。
在谈判桌上，很难体会到纠察线上的团结精神。他们会产生某种责任感，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大家复工，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谈判小组的想法，会跟大家的想法相差越来越大。
为了抵挡这种压力，民主进程是至关重要的。公开谈判（参见第十一章“让大量的群众旁听谈判”一节）是最强大的方法。这种方法可以让会员们知道，在谈判中都提出了哪些要求，管理层又是怎么应对的，这样一来，对于最后谈成的结果，大家都要分担责任。
在这里要给谈判代表提个小小的建议：时不时要休息一会。每次谈判会议的时间不宜过长，应当限定每次谈判会议的长度。一定要通过定期出版的快报，通过你们的合同行动小组，把谈判过程中发生的一切迅速传播出去，传到纠察线上，传到集会上。
要大胆地同会员们讨论你们对罢工造成的影响的看法，并询问他们的看法。要设法扩宽视野。不要故步自封。谈判代表可能会高估了管理层对抗罢工的能力。透明与会员参与，就是我们的力量。
#通过民主方式来批准决定
芝加哥教师工会在结束2012年罢工时，工会的代表会议向工会领导提出了要求：不能把临时协议强行塞给会员们，而应该延长罢工，让会员们自行决定（参见第五章“要求进行民主表决”一节）。工会干部们同意了。
分会主席卡伦·路易斯（Karen Lewis）说：“我不会说这是开天辟地以来最棒的事情，也不会强迫会员们接受。我又不是搞营销的。我们的人能读会写，也能说会算。”
这个决定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它让人们看到了罢工中的民主工会运动应该是什么样的。许多谈判团队总是急于宣布临时协议是工会的胜利，而且往往在复工之后才安排会员们就是否接受临时协议举行表决。
另一方面，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谈判团队是局内人，他们知道提出了哪些条件，管理层被逼得有多厉害，工会的哪些底线是不能越过的。反过来说，由于他们是局内人，所以他们对团结精神和工人力量的理解，就不如那些守在纠察线上的人那么清楚。
拉索姆说：“大家会对临时协议产生很多问题和疑惑，你得让大家慢慢消化。你得事先做好计划。我们罢工是要冒风险的，所以我们要决定什么时候复工。”
在这次罢工中，这些讨论正是在纠察线上进行的。在其它情况下，工会可以租个能够容纳全体会员的大礼堂，让大家开会讨论。
在罢工中的每一个方面，“咱们工会一直都是这么干的”都不是一个好借口。是不是应该先召开信息交流会，再另外开会，就是否批准临时协议举行表决？要不要把大家分成小组进行讨论？决定是否结束罢工的表决，应当用什么方式进行？是起立表决？还是不记名投票？还是网络投票？
显而易见，应当让全体会员看到临时协议的全文，还要标出有哪些地方发生了变化，还要加上一个诚实的摘要。
在分析临时协议的缺陷时，工会领导应当讲清楚，他们为什么没能争得会员们想要的成果。是不是因为有许多没有组建工会的竞争者愿意承接你们公司的业务？是不是因为财政缺口太大？如果从头开始，工会能不能采取另外一种做法？
另一方面，工会领导也应该讲清楚，会员们立下了大功——他们获得的一切成果，都是由会员们的行动和团结带来的。
#以有力的姿态复工
要注意的是，你们能够坚持这么久，能够取得这样的胜果，都是因为团结。歌里唱得好：团结起来到永远。
芝加哥教师工会会员克莉丝汀·罗伯茨（Kristin Roberts）回忆说，2012年罢工结束后，她给每个同事都写了感谢信，还在复工第一天向所有同事赠送康乃馨，让同事们别在衣服上。
2016年，威讯公司的通信工人在击退了公司方面的每一次进攻之后，以大获全胜的姿态复工：他们穿着工会的T恤衫，高呼“一天比一天强大”，集体上班。
如果工会担心复工后遭到公司方面的打击报复，可以仿效食品工人的做法：他们邀请宗教领袖组成代表团，陪伴工人复工。
在没有达成临时协议的情况下复工，有时可能会有一些好处。2015年，戈兰搬家公司的卡车司机在罢工半年之后就是这么做的。成立了一个有利于工人的劳动理事会，并就公司的不当劳动行为进行谈判，得出了一个协议。
分会建议立即无条件复工。会员们应当在第二天早上6点上班。按照法律，公司必须允许所有人复工，并在五日内遣散所有工贼。
管理层原本以为，工人会夹着尾巴回来上班。但是，工会发出了明确的信息：当旺季来临时，工人就会再次罢工。
工人领袖警告说，由于没有谈成合同，所以，如果搬家工人因为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而罢工，也是合法的。公司知道自己经不起折腾，就做出了让步，签署了合同。
#总结经验教训
关于罢工的体验，肯定会有许多私下的交谈——失去了工资，有意思的时刻，克服恐惧，赢得了哪些东西，没有赢得哪些东西。哪些办法有用，哪些办法没用，为什么有用，为什么没有，怎样才能继续加强工会的力量，这些都有很多经验教训等着大家总结和吸收。
应当安排时间，组织大家讨论这些问题。要专门召开会议，让会员们回想罢工中的点点滴滴，还要制定出保卫合同、赢得下一次斗争的计划。这样的会议不光要在工会会堂里举行，也要在上班时举行，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参加。
2019年的Stop&Shop罢工结束后，食品业与商业联合工会举办了一个讲座，让罢工领袖给没有参加罢工的部门的会员代表讲课。
当然，管理层会散播对他们有利的说法，“罢工中没有赢家”。
通用电气公司的IUE—CWA201号分会退休主席杰夫·克罗斯比（Jeff Crosby）说：“每次罢工结束后，或是每次签订合同后，公司方面都会散播他们的说法。不只是公司会这样，那些对我们社会中的一切都抱着愤世嫉俗的想法的人也会这样。
“人们会想：‘政府烂透了，公司烂透了，政客们烂透了，工会烂透了，所以我们当然什么都得不到，因为我们烂透了。’而且，总是有人说：‘不管怎么说，人们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克罗斯比讲起了1969年的通用电气全国大罢工，那次罢工持续了101天：“普通会员会对你说，那次我们几乎什么都没得到。但是，那次罢工，使我们在后来的三十年里得到了比较好的协议——我们相信，公司不敢把我们逼得太狠，不然我们又要罢工了。”
#把你们的新团队变成工作中的力量
在罢工中，工人能够亲身体会到自己的力量——但在复工之后，这种感觉就不一定会存在了。UFCW1459号分会的杰夫·琼斯（Jeff Jones）说，Stop&Shop的罢工结束后，“我们就不能装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地像往常那样工作了。”
为了准备罢工，你们建立了合同行动小组，定期举行会议，并通过逐步升级行动，培养了大家的信心和勇气，最终发动了一场斗争。不要让这一切消失。这个体制使你们赢得了一次胜利，你们在日常生活中依然需要它。
首先，你们要利用已有的体制去总结经验教训，去庆祝胜利，然后，再把集体的力量带到工厂里。把你们的合同行动小组变成常设的会员行动小组。你们还要保卫自己的合同。为了抵抗公司方面的打击报复，你们很可能还要进行更多的战斗。
#培养新的领头人
在罢工的整个过程中，要留意有哪些人挺身而出，大家愿意听哪些人的话，哪些人站出来领导大家。然后注意观察这些人。
曾长期担任卡车司机工会705分会的工会代理的理查德·德·弗里斯说：“罢工中自然涌现出来的领导层能够延续下去，才是真正的成功。他们会改变自己同工会的关系，如果在职的干部没能吸收他们，他们就会参加某个核心小组。”
拉索姆也同意他的看法：“要制定计划，向那些挺身而出的人表示感谢，还要制定计划，同他们交谈，问问他们对于参加工会活动的看法。进行新一轮的一对一谈话。”
#为下一次斗争做好准备
琼斯说：“你们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再也回不去。游戏规则全变了。公司会用不同的手段来进攻——我们也要对此做好准备。”
总结经验教训，寻找和培养新的领头人——组织工作就是这样周而复始。
#要点
- 要把目标说清楚，这样你们才能知道自己是否赢了。
- 不要让谈判代表受到孤立。
- 在批准临时协议之前，应当进行充分的准备。
- 罢工结束后，一定要把罢工体制维持下去，落实合同。
- 把罢工中涌现出来的新领头人吸收进来。